走進巒巒山自然農場,第一眼,我看見蝴蝶翩飛的身影,停在野花間、停在青草間,彎下腰低頭一瞧,嫩綠的葉片上小蝸牛正靜靜的趴著,腳底下踩著的草地,像一片蒼翠的而柔軟的地毯,讓我幾乎有股衝動,躺下來,確切的感受一下大自然的擁抱,抬頭望著遠處山巒交疊起伏,聞著農場裡清新的空氣,整個人說不出的舒爽,「好像重生了一樣!」我微微笑,打從心底這樣想著。這裡就是巒巒山有機農場,因為不灑除草劑、不噴農藥、不施化肥、因為主人的用心、不辭辛勞的耕耘,才成就了今天眼前這一片盎然的生機。
農場的主人邢滿榮十八歲離開家打拼,到北部從事建築裝潢,然而年邁的老母親一直心繫家鄉,他便決定陪著母親回到台東,一邊做裝潢,一邊從事農耕。初到這片農場,邢滿榮並不是從事有機耕種,「當初做慣型農業,就是要水果漂亮,所以就會噴農藥。」老闆娘回憶著說,直到有一天,邢滿榮農藥中毒,終於了解農藥的可怕。而在這時,邢滿榮遇到了讓他轉型的兩個最大推手,一個是與他一同做裝潢的木工師傅,屢屢向他訴說有機理念與益處,另一個是他從事有機農耕的好朋友吳金銘,吳金銘的兩位家人都是因為農藥中毒而過世,因而改種有機農業,親身的體悟加上身旁好友歷歷在目的經驗,讓邢滿榮決定從此轉型做有機。
轉作有機的邢滿榮,熱心不落人後,一心說服當地的農友們轉種有機,希望可以藉此讓他們遠離毒害,也能夠常保這片綠水青山。然而滿懷熱忱的他,宣揚理念時卻處處碰壁,農友們認為做慣型比有機容易、利潤比有機好、種出來的水果也比有機漂亮,大多不願意改變。「剛開始時甚至被嘲諷,花這麼多心力,種出來還不比慣型的水果有賣像。」老闆娘回憶著,但邢滿榮並未因此而退卻、氣餒,反而更加堅定自己的原則,他也希望自己能熬出名堂,進而打動台東的農友,帶他們走向有機之路。
由於邢滿榮白天時在進行木工裝潢,因此照顧果園的工作就交到妻子的手上,老闆娘帶著我們參觀果園,一一為我們解說。巒巒山農場的鳳梨釋迦一共要套三次袋,當小釋迦剛長成一個多月,為防止果蠅與椿象的叮咬,會先套上一層綠色的網子。大約四個多月,待果實稍大,就必須套上紙袋預防粉芥殼蟲。老闆娘說,一定要套兩層袋,否則冬天外冷內熱,蟲就會鑽進袋子,釋迦就會整粒黑黑的。最後等果實再長大,還得再換一次紙袋。
小編走訪這麼多間農場,看過不少農友種植有機釋迦,卻沒看過哪間果園和他們一樣,大費周章的從種植到採收套了三次袋,更不用說做慣型的果園,農藥灑完就萬事足矣。「你們比較用心哦!」面對我們的稱讚,老闆娘笑得靦腆,「我們一顆一顆套,多花一點時間沒關係,雖然還是不比慣型種出來的漂亮,但至少能確保每一個果實都是完整的。」
聊到一半,老闆娘當場摘了幾顆熟透的百香果給我們嘗鮮,剖開百香果不起眼的外皮,專屬於香果的清香立即撲鼻而來,那香味刺激了味蕾,讓人忍不住要吞了吞口水,黃澄澄的果肉,飽滿又多汁,我嘗了一口,多一分則太酸,少一分則太甜,這樣的酸甜滋味彷彿是調合過的完美比例,剛剛好,「很好吃耶!」原先還猶豫著不喜歡百香果的同事一邊吃一邊嘆道,而我則是吃得津津有味,忍不住想吃第二顆呢!
由於不噴灑農藥,邢滿榮夫妻常常為了愛偷吃釋迦的粉芥殼蟲傷透腦筋,一開始他們想到使用水柱將釋迦上的粉芥殼蟲沖走,然而卻常造成釋迦果實裂開,甚至整顆掉落。後來邢滿榮結合自己做木工的專業技術,用作裝潢時使用的空氣噴槍,一顆一顆,細心的將果實上的小蟲噴掉,果然減少許多蟲害。
老闆娘說,由於果園裡的野草多,有時野生的蝴蝶、蜜蜂們會被野花、野草的味道吸引,反而不替水果授粉,因此必須採取人工授粉。授粉的時間隨水果的品種而不同,百香果開花的時間在早上十點,而鳳梨釋迦則是晚上七、八點。在百香果花期間,老闆娘往往必需頂著烈陽,抬著頭,拿著四號水彩筆將花粉仔細的塗抹在雌蕊上;而到了釋迦的花期,便要戴著頭燈在一片漆黑中,穿梭於果園間,替釋迦進行授粉的重大任務,如此一來,才能長出豐碩的果實。
會套三次袋,也不是沒有原因的。老闆娘說,我們的釋迦拿出去賣,有時候消費者看外表不漂亮,拿起來端詳了幾眼又放回去,消費者不理解有機的跟慣型的差異,還是認為噴農藥的水果,比較大粒又比較美,還是會選擇噴農藥的水果。老闆娘無奈笑一笑,她說,從早做到晚,每天頂著大太陽,人都曬得黑黑的,還是有人嫌棄釋迦醜,他們也希望種出來的釋迦又美又大顆,但是他們不能因此而偷噴藥,「我們的釋迦也許外表沒那麼漂亮,但是裡面很實在,吃起來口感也很棒!」。
言談間你不難感受到老闆與老闆娘樸實又真誠的個性,看著這片果園中一顆顆甜如蜜的鳳梨釋迦,你很難想像邢滿榮夫妻拭了多少苦澀的汗水與辛勞,才成就了這一顆顆甜美,不需要特別的偽裝,這一顆釋迦捧在手心裡,如此的厚重又扎實,其中更包含了他們滿滿的用心和堅持不變的初衷,「不強求啦,有緣的人就懂!」老闆娘笑笑的說。我一邊聽她說著,一邊咬了一口鳳梨釋迦,「嗯!好甜,好好吃哦!」那滋味甜到了心底,讓我忍不住讚嘆。